我的家,住在旧城区的一条小街里。每次出门上街,都要穿过一条名叫东四巷的小巷,那是一条窄小的小巷,阴冷、青苔、青砖是它给人们留下的印象。但是,东四巷好像是一条通往外面世界大门,只要穿过它,便到达热闹的大街了,匆匆的路人,飞驰的汽车,偶尔弥漫着粤式小吃香味的空气,与冷清的东四巷格格不入。
我的外公,一个很爱讲故事的老人。
我从小跟他长大,自然听了不少故事。可是最难忘的,却是他的背影。
回忆的一开始是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。那时,我几乎是全班最矮的女生,但背着跟中学生姐姐们一样大的书包,从后面看像极了个大乌龟。书本、笔盒,甚至还有那个比我头还大的铁饭盒,都往书包里面扔。每天清晨,外公都会拉着我的小手,穿过东四巷送我直到巷口,目送我去上学的背影,自己再去晨运,途中都会给我讲类似于抗日打鬼子这样的热血故事,听得我好不激动,巷子的湿冷,完美地烘托了这些故事的气氛。但每一次,都是我看他的背影离开。因为那时候,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,都教育我们不准私自买零食,可是,东四巷口的那家蛋卷的香味很撩人呀。所以每一次,我都是假装走了一段路后,再悄悄回头,看外公从巷口离开的背影渐渐变小,直到消失,便立马跑向那家蛋卷店花几毛钱买上一根,再心满意足地上学去。记得那时候,害怕极了跑步时那个哐哐作响的铁饭盒会向外公暴露了我的“行踪”。那时候外公的背影,是那样的高大严肃。
后来上了中学,网络时代来了。年轻人啊,总是容易沉迷于新鲜事物的,我像大多数孩子一样,迷上了网络游戏,为了通关升级,也算是废寝忘食了。外公还是像以前那样,送我到东四巷口,目送我上学的背影。可是途中却没有再说打鬼子的故事,因为我不再因为那些故事而激动,东四巷巷口的蛋卷店也再没能把我吸引。送我出巷口的过程,变得安静。我也变得不明白,明明只是一条极短的小巷,外公为何还要送我。不变的是,我还是很习惯地,在走了一段路后,回头看看外公的背影,用那双因为玩电脑过度近视了散光了,却又因为爱美不戴眼镜的眼睛。或许因为散光吧,那时候觉得外公的背影是肥大的。
如今,在这个热得让人发昏的暑假,为了让我的世界不再“人兽不分”,我到东四巷巷口的眼镜店配了眼镜,这是我第一次配眼镜。还记得,那一天,外公陪我取完眼镜后,正要离去买菜。为了试新眼镜的效果,我立马戴上眼镜从巷口向前狂奔几十米,猛一回头,看到外公的背影,很清晰,很瘦小。原来,外公的背影,并不肥大,也不像从前那般严肃。我惊到了。
站在那条儿时认为是大世界的大街,看着那条依旧是冰冷,带着土腥味的东四巷。我突然,很想回到偷买蛋卷的日子,每天偷看外公那个高大严肃的背影的日子。才发现,外公的背影一直守护着我。
只是,过完这个暑假,我要到遥远的异地上大学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