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 彦
晚秋一过，寒潮扑面而来，寒，聚成了冬日的一大特点。暗，堆成了天空唯一的单色。早晨出门，阵阵冷风迎面吹来，使畏寒的我打了一个寒噤，心跳加快而全身不舒服。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幻海，天和地，路和树，就连街上的人影，似乎都披上了一层闪着冰晶。云霭迷茫，暗淡成灰白忧郁的雾障，遮住了一些若隐若现的实物，使行人心中产生一种严寒的感觉。
严寒的冬天到来了。南方的冬天，虽然不像北方白雪冰封，大自然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，但南方的寒冷也有它的利害，每当寒潮到来，室内室外都一样冷，不像北方的寒冷室内有暖气，冷得也令人够呛。所以初到南方的北方人，一遇极冷的寒潮，他们就会大叫：“你们这个鬼地方，室内室外一样冷，真会冷死人！”有些人只有躲在有暖气的空调房内不愿外出。
人到老年真的怕冷了，我也像他们躲在有暖气的房子，不愿意在早上寒风中外出，等到有阳光的时候，才外出散步。我哀叹自己真的老了。
关在温暖的书房里，随手拿起几册《古诗类编》翻看，看看古今的诗人是怎样咏叹冬天的，我看了许多咏雪的诗，我感到柳宗元的《江雪》一诗令人敬佩：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。”这位唐朝参加革新政治活动被贬柳州而死于柳州的诗人，仍然“独钓寒江雪”。但我更赞赏毛泽东《沁园春·雪》的豪情：“北国风光，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。望长城内外，惟馀莽莽；大河上下，顿失滔滔。山舞银蛇，原驰蜡象，欲与天公试比高。须睛日，看红装素裹，分外妖娆。”如此丰富的形象，使人沉入经历雪境的回忆。
尽管我曾多次出差北方，经历过严寒，寒冷到在室内向门外泼水，水到地上就结成冰，只看到结冰，没有经历下雪，心中感到遗憾。直到1987年的秋天，我到365体育官网党校学习，两次经历了下雪，心中狂喜。那天大家在宿舍内学习讨论。窗外有阳光照耀，突然天色暗下来，整个天空像铅一样沉重，组内一个北京的同志说：“要下雪了！”我高兴地说：“太好了，我终于看到下雪了！”果然窗外细雨迷蒙地下，渐淅沥沥。突然，天变得曙白起来，细雨变成银白的水珠，又变成鹅毛般的雪花，漫天地飞舞起来。我们无心讨论，都说：“看雪去！”我们从宿舍的侧门走出广场，迎接飞舞的雪花。我张开双臂要拥抱雪花，只得到湿沥沥的双袖，我伸开双手要抓住飘落的雪花，落在掌上的雪花变成了水。这时我才明白，飘溶的雪花是纯洁的，也是奇幻的。它好像是如絮的白糖，甜润的、冰凉的，把干涸的大地悄悄地滋润。
第二次是在半夜时分，我被窗外沙沙的响声惊醒，披衣起来开窗，只见似大雨般的雪花向窗内狂吹，我赶快关窗睡回床上。天亮了，望窗外已被大雪封窗了。我穿衣走出侧门，门顶上的积雪纷纷坠落，走出广场观望，顿时把我惊呆了，这里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，礼堂、宿舍、绿树、草地、雕塑通通变成白茫茫一片！这时候我才其正领会毛泽东诗中“山舞银蛇，原驰蜡象”的形容。我大声地狂欢：“好大的雪！壮丽的雪！”
这是在平原看雪的感受，但在高山看雪感受又不同。
1990年的春天，我有幸登上阿尔卑斯山。我们夜宿在阿尔卑斯山谷的小镇。早晨，汽车从绿地果林中的小镇开出，沿着柏油公路向山顶飞驰，在高高尖顶的雪松树丛中擦过，迎来了飘飘的雪花。奥地利朋友说：“这就是阿尔卑斯山的性格，进山一趟，犹如再生。”我听不明白外国朋友的谚言，但是已经清楚车窗外的风雪已经强烈地敲打，两旁的雪松披上白色的衣裳，举头望见阿尔卑斯山的顶峰，显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。哦，阿尔卑斯山，一座岩石的山，我终于看清你的真容！我握着自己的手大声地说：“你好！阿尔卑斯山。”车停在峰顶下的小平地，这里积着厚雪，我们从车上下来，除了看到披着雾纱的峰顶，令人惊奇的是山顶之间夹着巨大蓝色的天湖，其实是人工大水库。湖水周边已经结冰，冰上堆着积雪，只有湖边高大的雪松树，在强烈的山风吹动下，抖动着身上的浮雪发出沙沙的响声。在高山俯视下，我看到山舞银蛇的景象。
我终于看到了平原和高山上的雪。
寒冷的冬天对老人是一种困苦，但在温暖的房子里回忆，是一种欣慰的欢乐，我们也曾年轻，也曾经历过冰雪。 | 
